大王不带你巡山

圈地自high,道系写文,间歇发疯

【弦访】如果我不曾见过太阳/中上

Pairing:弦访

Note:一个很俗套的离魂梗。

Warning:只看过Cut,【危险警告】这是一个非常放飞自我的东西【危险警告】,请慎重点,请迅速关,谢谢配合。






【中上】

 

 

凌晨三点四十六分五十八秒,高访依然坐在属于占南弦的桌子前修改着这一个月之内的全部行程,他反复查看了许久,久到他不得不摘下眼镜放到一旁,动作十分轻柔,怕惊动了什么似的,他现在一丁点儿的声音都听不到,也不能听,头顶上的光晃得他眼眶酸痛,他微微低头,低垂着眼,时间也许过了一天,也许是三十秒,也可能是四五天,几个小时,他不知道,他也没有意识,紧接着他再次抬起头,点了几次桌面上巨大的触控屏逐一检查日程安排——他自己的,占南弦的所有日程纹丝未动,他只把自己的做了加减乘除,需要他本人亲自到场的时间是否与占南弦的有所冲突,如果有的情况下立即调整,或延期或推掉,如若不能,就要考虑项目的重要性,做比较的时候他花了一部分的时间和两杯咖啡,其中有一个要约见的潜在客户从法国飞过来,因为时差的缘故预定了凌晨7点50在浅宇会谈,离约定时间尚有三个小时左右,他可以在路上看完这一个季度的财务报表和几份研究部送上来的人事调动报告,修改日程的同时他调出了网页回了几个重要的邮件之后穿插着看了看新闻动态,一个小时之前——或者是半个小时,也有可能是5分钟,他记不得了,这时候他忽然想起来自己刚刚入口的是英式红茶,茶叶泡得发苦,助理这时推门进来,他叫假6,因为他原本是今年招的第7个助理,占南弦记不住名字,高访连带着也总是叫错,在经历了三个月被叫做‘新来的’之后这个新来的助理决定做一个最后的抵死挣扎,于是他成了假6,说起来也是因为之前原本应当来上班的助理家里临时出了紧急状况不能准时报道,那时候高访又犯了几次胃病,倒是也没住院,输了几天液,又被迫吃了一些鸟食一样的所谓营养餐之后,占南弦直接让人事部的去联系排在第7个来面试的人,假6干不好事儿,拙嘴笨腮也就罢了,手脚也不利落,经常性丢三落四,和所有刚出象牙塔的名牌大学生一样紧张焦虑,又总有那么一点儿无伤大雅的不甘心,出门在外的着实拿不出手,在一次午饭的时候高访对占南弦说起过,他有意辞退这个人,占南弦当时只漫不经心地用叉子拨弄着一块扇贝肉说人嘛,都是不一样的,每个人都有长处,但是要看用在什么场合里合适,这个才是真正的长处,听话呢,就是假6最大的好了。高访也不明白他为什么在这个时候想起来这件事,那天占南弦穿的墨绿色羊毛西装外套和金色和平鸽领针,他的指甲修建剪得特别干净圆润,他们戴了同款的手表,他手上这个是某年的生日占南弦送的礼物,表带已经换过四五个了,手表还是这一个,这些细枝末节现如今倒是历历在目,他都不记得有过这么一回事了。

 

假6进来的时候整个人皱着一张脸,所有五官就像被吓坏的羊群往一个方向聚拢,他把干洗的衣服放到椅子上,又把打印好的三份合同,一张报告和两张会议流程放到桌上,他可能想要说点儿什么,不过高访已经立刻接过文件翻阅起来,被这么一拦着,他也就偃旗息鼓了,整个人垂头丧气地踩着一双毛绒恐龙拖鞋往外走,假6可没忘了自己在70个小时之内就睡了加起来不到6个小时这个让他容易心脏病当场发作的事情。

 

高访一边看着拟定的合同初稿,这是再过13个小时之后就要执行的一个续约合同,对方是老客户了,但是这回却在细节上提出了一些合理要求,条条款款写得明明白白,愚蠢的人话越说越多,控制不住自己,不知道停在那儿才好,聪明人话说得很少,句句都要精雕细琢,诚恳不足,顶级的人精不会用自己的嘴说话,专门等着你来开口,说得都是他们想说的话,是时候玩儿起文字游戏了,他不可能当谁的传话筒,高访一目十行看过去,拿出手机拨了几个号码,上一次他花了六位数封了好几家媒体的嘴,让他们在未来半年之内对占南弦抑或是浅宇的事情闭口不谈,所幸高访苦心经营多年,圈子里的口碑也是一面倒的好,起初也不都是这么简单,一通电话打过去都不会有人接的时刻里,高访也只是处理对人的事情,对鬼的事情则是占南弦处理,现在不管是人是鬼,高访上手倒也算是驾轻就熟了,昨天——也许是前天,或者是几个小时之前,管惕偷偷摸摸地在会议结束的时候忍不住跟丁小岱说着他觉得老高在那个位置上一坐,也有老大给人的那种莫名其妙的坐立不安,高访假装没听见走了过去,还对他们打了招呼,就像是过去的每一天一样,好像什么也没有发生过似的,这也确实不是他第一次面对死亡和葬礼了,他了解死亡是什么样的,操持过几次葬礼,他明白的,这些他都明白的,他会做好他该做的。

 

不过高访本身也嫌少与人交恶,非到万不得已他都不会轻易允许自己表达最真实的情绪,这使得许多记者欣然答应装聋作哑,甚至有两个和他们一直有来往的媒体愿意无偿帮着他们度过这个难关,买他们的喉舌有的时候需要钱,有的时候需要别的东西,他们希望等到事情过去的时候高访能够给他们一个独家的机会,高访听了这句话之后沉默良久,最终他漠然挂断了电话。

 

紧接着是为他们的新产品发布会站台的特邀嘉宾——本来在这个项目初期的时候定了薄一心,但后面不知道是在哪一天忽然就换成了美国最为炙手可热的男子网球单打选手,近几年最年轻的大满贯得主——一个刚满22周岁的非洲混血,他只记得那天他是在占南弦的家里,他们坐在地毯上,背靠着沙发,喝着一些口味微酸却回甘的气泡酒讨论出了这么一个人选,高访隐约记得他当时问了占南弦为什么换掉了一心,对方侧着身子倾身,摘掉眼镜的占南弦总是看上去有什么不一样的地方,高访专心地应对着这双亮得出奇的眼睛,占南弦说她忙,没空,估计以后都挺忙的吧,说完了顺手拍了拍高访的大腿,收回手的时候还若无其事地摩挲了两下。这位最新确定好的网球运动员这周跟随教练一起过来打一场中美友谊赛,浅宇也是这场比赛的赞助商之一,为的是打开一个更广的知名度,高科技融入竞技体育也不是什么新鲜事了,他们早晚要涉及,只不过缺少一个不会轻易过时,价值观能够互融相通的话题性罢了,一个年纪轻轻的无名英雄,背负着复杂又沉重的血统枷锁,在一个根本不属于自己的世界里面踽踽独行,普遍群众从中看到了许多朴实无华的理念,看着他一个人在场上来回追着一颗小球奔跑的身影,实际上是数以万计的人在那里奔跑,他身上背着许许多多的人难以起齿的梦想——更何况他长得十分讨喜,有一对可爱的梨涡,又不轻易露出笑容,观众们能够从他身上读出许多故事,诗歌,传记或是一部电影,这种人是真正的人生楷模,模版的典范,占南弦却是能够穿透这无数层装饰从这个干瘪又细腻的孩子身上读到他身后的整个欧亚市场。

 

因为时差的缘故,高访不得不把英国那边的会议提前,这一次是要进行一次重要的项目进度汇报,他必须得亲自主持,太多的东西要过目不说,还得逐一分析,他把自己和占南弦的日程表填得满满当当的,他必须得让自己没有喘息的余地,才能去喘息片刻——这感觉非常荒谬,却是他现在必须要紧抓不放的一根稻草,除去晚上10点到11点这一个小时的时间他必须得去医院,但是这件事又不能写在日程里,他看一眼这一整天就只能想着这一件事了。

 

高访即使拉住了已经濒临涣散的思绪,他拿起冰凉的红茶抿了一口之后摘下眼镜折叠好放在桌面上,他看了一眼腕表之后拿起假6送来的西装,找了66层的公众盥洗室,他现在既不能回家,也不能用占南弦办公室里的浴室,尽管那里更大,也更私密,东西齐全——都是占南弦惯用的东西,他喜欢的牌子,热衷的香味,常用的须后水,他喜欢的暖金色浴袍,浴缸里面还有一件不知道什么时候丢在那儿的黑色立领衬衫,只要一走进去,里面到处都是他的味道,整个把高访包裹进去,就像他给的拥抱一样,这一切都让他窒息,就好像前一秒他还在这里,下一秒便不知去向了,若非这些东西尚且安安静静地躺在那儿,就像他从来都不曾存在过一样,这个念头让高访惊恐不已,他不能想,不能看,他不能去任何属于占南弦的地方,处处都是他的自我,处处都在一点一滴地消失不见。高访更是不能回家,自从那天他接到占南弦出车祸的消息之后,他只回过一次家,那一次就已经足够了,他不敢回去,睡在床上这回事倏然变得异常可怕,他不可抑制地想起那个夜晚他们在一起的时刻,唯一一次真正在一起的时刻,也是唯一的一次让他从孤独这个常态之中脱离出来的时刻。

 

高访在公用盥洗室内面对着镜子站着,他机械地操控者手指解开领带,接着是一颗颗扣子,脱掉衬衫之后他注视着镜子里的自己,苍白的脸和泛红的眼眶,干燥又没什么血色的嘴唇,锁骨处的牙印还在,胸口上的一些吻痕已经很淡了,占南弦热衷于在他身上制造各种各样的痕迹,弄得他有的时候感觉很痒,有的时候又有些痛,更多的时候是一种难以言喻的满足与放松,他只能想着那双手是怎样触碰他的,在他的手指,他的嘴唇之下,高访感到他可以忘记许多事,他可以放开许多人,他更加看清了自己的孤独,所以他允许了,不是允许占南弦对他做的每一件事,而是允许自己面对他们两个人。

 

高访从未跟任何人说起过他们之间的关系,实际上他也不知道他们究竟应当是怎样的关系,他一直保留着占南弦最后发给他的那一条信息,在适当的时刻——即那些他认为自己尚且可以承受的时刻里——他会一遍又一遍地看着那两个字,那两个没有任何更深意义的字,偶尔他会想着占南弦会对自己说些什么,他们会有怎样的对话,那之后他们会不会一起笑,还是会尽量避开这一切,他只能靠着自己和这两个字去描摹他们之间尚未填补的空白,一如他身上的这些逐渐消散的痕迹,仿佛没有什么能够用以证明他们之间发生了什么,无人知晓,这让他想起了父母——那不过是极为寻常的一个下午,他从别人的口中得知了父母去世的消息,再也没有比这个更让他感到痛苦的了,他连只言片语都没有留下来,只能每天看着他们无法避免地慢慢从自己的回忆之中变得愈发朦胧,他惊恐地意识到占南弦也有可能从他身上,从他的脑子里消失的时候,他双目泛空地看着镜子里的自己,伸出手一遍又一遍地抚过那些痕迹,力道一点点加深,直至那块皮肤泛起血丝来,他需要这个,这让他感到他们仍在一起,他便能够继续坐在本应当属于对方的位子上生活下去。

 

这场车祸并没有把占南弦从这个世界带走,只不过是把他从自己身边带走。

 

他不能笑,不能哭,不能进,亦是不能退,更加不能回忆——他可以允许自己面对完好的占南弦做许许多多回忆,却万万不能对着那个躺在冰冷的医院里的占南弦展开一丝一毫的回忆,他被禁锢在那一天里,周而复始,再也没有时间能从他身上路过的时候把他一并带走,仿佛他只能在那一天活着,占南弦出事的那一天,未来已被他拒绝了。

 

高访推开门出来的时候再度变得容光焕发,只不过眼底的青色依旧让他看上去无比疲倦,他正了正领带之后走回办公室,在他身后响起温暖高跟鞋轻快又柔和的韵律,于是他停下来,转过身待温暖走过来的时候和她问好,温暖的头发有点儿乱,妆容倒是精致一些,看得出她也没能好好休息上几个小时,她带了一杯热可可给高访,原本想要说的话在触及到高访平静又冰冷的目光之后统统咽了回去,只好直入主题,谈论起等一会儿就要见的法国客户。

 

温暖了解占南弦,也知道高访的一些事情,她原本要说些什么权当安慰,事实证明了他们没有一个人擅长这个——只要是关乎于占南弦和高访的,他们没有一个人知道该怎么做才是正确的,该怎么做才能不去加速事情的恶化,那些平日里信手拈来的智慧到了这两个人面前只有原形毕露的份儿,温暖走在高访身侧偷偷打量着他,除了时时刻刻紧绷的精神和太久没有休息的疲累,他就像过去的每一天一样,并没有什么不同,过度的悲伤和痛苦没有出现过一次,即便是这种时候她依然能够将这些情绪压缩到极致,不肯让旁人也分担一些,温暖却是知道的,那些东西都被他耗尽了全身的力气封锁在体内,他只给自己一个人看,他是这样,占南弦是这样,温暖略微垂下头,刘海顺着她的脸侧轻轻滑下来,像是一滴泪,她自己何尝不是如此呢。

 

走上了那仿佛是一条荆棘路的台阶,高访打开门侧身,他口气温和地对温暖说不要太紧绷了,适当要回去休息休息,然后,谢谢你能回来帮忙。温暖缓缓地点头应允了,紧接着又摇摇头,她心里清楚,其实她什么也帮不上,但是她又必须在这里,她,管惕,公司里的所有人,他们必须在这里,为了高访,替占南弦在这里。

 

待到一整天终于结束,高访独自一人来到医院的监护病房——这次车祸司机当场去世,占南弦颅骨受损,经过十几个小时的手术之后直到现在还在昏迷状态,医生说最好的结果就是他醒过来了,但是终身瘫痪,至多活个三五年时间,高访听了之后消化了一个晚上便当机立断地联系了美国那边的2个著名的外科手术医生和一个全科医生这周末飞过来进行会诊,探讨是否要实施第二次手术。高访隔着玻璃望着占南弦,他那么安静地躺在那儿,身上插满了各种各样的管子,监视器,一大堆机器围绕着他,就好像他是一块冷冻猪肉一样,他不应当在这里,他不属于这里,他不应该是这样的姿态,这么没有生气,一切都是灰蒙蒙的,丝毫看不出来他清醒存活的证据,他想要倒退,不停地倒退,前行的步伐嘎然而止,至少有一部分的他已经永久停留在过去了——高访骤然之间毫无征兆地弯下腰用一只手紧紧捂住胃部,整个人像是被抽了筋一样蜷缩着,高访咬紧牙关,终究是一滴眼泪也没有流。

 

占南弦的手指又一次穿透了高访的身体,这些天来他试了无数次,始终碰不到高访,落不到实处,这让他焦躁不已,又无能为力,只能虚虚地环抱着高访的腰,尽量贴过去,他在他耳边轻声低喃了许多话,高访却一个字也听不到,忽然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占南弦变得更加暴躁,他又试了试,还是直接穿过了高访的肩膀和手臂,这种状态已经维持了三四天了,也许是一个礼拜,也有可能是几个小时,他不知道,当他睁开眼睛的时候就已经成了这个样子,但他的身体却好好地躺在那儿,各项指标都是标准的,而他却游离在身体之外,无法醒过来。

 

高访约莫维持了十几分钟蜷缩的姿势,他缓缓站直,双腿膝盖仍在打颤,占南弦绕到他的面前,用双手轻轻托着他的下巴,仔细地观察着高访的脸,他的目光划过睫毛,绕过脸颊,最终落到嘴唇上,他缓缓凑过去,在无法触及的时刻亲吻了他,并且在他唇边低喃道: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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